“ 妹子,快來!你爸爸又又喝酒了,喊也喊不停,還罵人······”, 接到母親的一通電話,我心頭一陣發(fā)緊,頭上烏云密布,“這老頭是不要命了嗎?”我把手中的茶杯一放,心急火燎地沖到幾里之外的娘家。 只見倆老頭一人坐桌子一頭,爸爸面前擺著一個空空的杯子,杯子里殘留的液體在我眼里閃閃滾動。
我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“爸,你又喝酒了?你不是答應我不喝酒了嗎?你怎么能這樣?”一連串的發(fā)問冒著火星。 “你莫急啰,我只喝了一點一點,不礙事的。你看,我沒糊涂,今年我又被評為優(yōu)秀共產(chǎn)黨員,來看看這是我的獎狀。” “你別轉(zhuǎn)移話題,你不能喝酒!您是文化人,我問你喝酒傷什么?” “您的肝在2015年動了大手術(shù),你沒有忘吧?” “沒忘,現(xiàn)在我覺得身體很好,而且,今年我喝了酒之后,便秘也好了,喝酒能治便秘!”這倔老頭說這話時眉飛色舞,一副天下只有他最有理的樣子。 我氣得牙齒直癢癢“這是什么邏輯?喝酒治便秘?你是每天三班制的打牌才會便秘的吧?” “沒,現(xiàn)在我也打牌,但是喝了酒就不便秘了,酒是好東西。你別叫叫了,準是你媽打電話向你告狀的,你媽呀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老了。老糊涂了。” 我抓狂,我抓狂。我已經(jīng)被這老頭氣糊了,繞暈了。他不知道2015年那年的手術(shù)檢驗他肝部的巨大腫塊險些要了命,為了不讓他有思想負擔,我一直沒告訴他,一個天大的秘密,一個壓得我出不了氣的秘密。這老頭一直以為沒什么大事,快活自在的很,在戒了兩年酒后終于迫不及待了喝上了,先是啤酒再是米酒,先是幾小口再是一小杯,在這樣下去就快到了開懷暢飲了。可醫(yī)囑上明明寫著禁酒! “醫(yī)生說了你不能喝酒,喝酒會要了你的命的!” "我不信醫(yī)生,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,我70歲了,死了沒關(guān)系,死了你也不要操這份心了,我死了還給你留點錢,嘿嘿!” 我徹底崩潰,我后悔來了,我是自己給自己添堵來了······ 一直想寫父親,提起筆來卻顫粟不已。父親對于我來說是北極,常年透著寒冷。 從我記事以來,就特別怕父親。父親出生于新中國成立那年,三歲喪父,上有兩個姐姐。小時候覺得父親的名字很怪異一一吉根,用土話念起來特別土,好像在喊關(guān)在奶奶碗柜下雞籠里的雞一樣。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,許是父親對我和哥哥特別嚴厲,我不喜歡父親的原因。 父親罵人的樣子令人害怕。幼時的我貪玩,讀小學時,每天放學都要和同學一起跳繩,回來后,父親伸出長長的的食指指著我,眼如銅鑼,目光如炬,惡狠狠地說:“我要打斷你的腿!叫你再不按時回家,你試試看! 每每這個時候,我心驚肉跳,全身冰涼,背后叫他"閻王"。可過幾天,又忘了他的責罵,照樣玩耍,我就在父親的罵聲中長大。 年輕時的爸爸嗜酒如命。由于工作的特殊性,爸爸一年有360天在外面喝酒。記得有一次父親喝醉了回來,在洗手間摔了一跤,把那只盛水的塑料桶坐爛了。想起那只塑料桶,望著如今滿頭銀發(fā)的老父親,我鼻子一酸,我趕緊別過臉去,我怕這老頭看到我眼中的淚水。我沖出家門,冬天的風一陣緊似一陣的刮著,幾片枯葉在我眼前飄落,剛才沒忍住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。 猶記得爸爸責罵我時豎著常常的手指,猶記得爸爸搖搖晃晃回家的樣子,猶記得爸爸深夜在書桌前畫建筑圖時的身影,猶記得······爸爸在我心中就是一塊鋼。也記得爸爸剛從手術(shù)室出來時的蒼白的臉色,也記得爸爸腹部長長的傷口,也記得爸爸躺在病床上時微弱的呻吟,也記得······爸爸在我眼里已儼然是個小孩。 三年后的今天,爸爸的脾氣又變得像年輕時一樣的剛硬。只不過,再剛硬也是強弩之末的剛硬,不再令我害怕亦不再令我記恨。 我心情復雜不可描述。人謂“孝順”,要順從才謂之孝。我給父親設(shè)置的種種不準、不能、不可以,我一直讓彼此難過,合適嗎?正確嗎? 對于父親來說,生活中如果沒有酒,那么生亦何歡?他是一定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的。有酒的一天,抵得上沒酒的三年。要不然,他活不出滋味。 我理解父親的邏輯,可是我多么害怕我松開酒杯的那一剎那,就給了病魔可乘之機。父女間今生今世的緣分,我想要它長一點再長一點。 (作者:鄧朝霞,湖南省隆回縣桃花坪中學一個普通的語文老師,愛閱讀愛遐想,用稚嫩的筆書寫心中奔騰的思維,每每涂鴉完畢,心里一片寧靜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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